2011年3月18日 星期五

錯要認 打要企定

2011年3月19日

政在生活

錯要認 打要企定 周一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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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食物及衞生局局長周一嶽頻頻為日本進口食物的安全解畫,又向市民呼籲食鹽無助防輻射。周局長在政府高官之中,曝光率算相當高。香港市民能夠放進口裏的東西,都關他的事。食物安全以外,醫療及衞生問題亦隨時人命攸關。

為市民身體健康把關的他,向公眾道歉的次數在局長之中亦幾可稱冠,難怪他在官場上有「每周一鑊」的別號!

龍門失守被喝倒采,周一嶽不是雙手抱頭,跺腳發洩,而是「有錯要認,打要企定」。面對壓力千斤重,周局長卻認為「做人哪個時候沒有壓力﹖」做學生哥應該沒有做局長般大壓力吧﹖「我最大壓力就是青少年時期,當時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應該如何。」日子有功,肩負重擔都可以箭步如飛;在無重狀態下,反而寸步難行。

接燙手芋 每周一鑊

周一嶽其實很親切及有幽默感,沒有高官腔調。跟他共事過的政務官朋友亦曾向我盛讚這位頂頭上司夠實幹。可惜,公眾在鏡頭前看到的周局長,通常都是神情肅穆地交代食物衞生問題,而且很多時候都有「鑊氣」。

若非當上掌管市民健康的問責局長,光做個食物及衞生局大使,他也很稱職。不煙不酒可說是「職責所在」亦意料之內,但運動健將倒不是一個形象。

中學一年級身高未夠五呎便考獲救生員資格,曾是香港羽毛球代表隊青年軍、港大最佳運動員,現在他仍至少每星期打一次壁球,以維持健康的心肺功能。記者知道他喜歡音樂,跟他談起Carpenters木匠樂隊女主音聲音圓渾,局長竟以「她死於厭食症」作回應。不忘提醒我們要有健康的飲食習慣。政績如何,歷史自有公論,但起碼表面工夫,一定要做到足。

2004年7月,周一嶽接替因沙士一疫而辭職的楊永強,當上衞生福利及食物局局長,當時的特首董建華致電找他的時候,他的反應是「有冇搞錯﹗﹖」「我成世人都沒有想過會做局長。以前我當前線醫生,經常都鬧高官。」

於是他介紹其他人選給董建華。「董生說他都已經考慮過,他真的找不到人,他很desperate(絕望)。或者他亦有聽聞我是有責任心的人,是願意處理難題的人。那麼,不如我試下啦﹗」

接手燙手山芋,過去七年,他變成了被市民及醫生鬧的對象,有什麼體會?「使命落在自己身上,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不要只計較個人榮辱。我們亦不應該對別人的評價一笑置之,要想想為什麼人家會這樣說,當中一定有原因的。」

周一嶽說「冇人做」他才走馬上任當上局長。當年是港大「冇人爭」,他才當上最佳運動員,一直謙稱自己不是特別出色。1983年他只有35歲就當上瑪嘉烈醫院的顧問醫生,1992年獲委任為伊利沙伯醫院行政總監,2001年出任瑪麗醫院行政總監,2002年出任香港西聯網醫院聯網行政總監。

能力愈大 責任愈大

他說,每次轉去另一間醫院,都是因為有棘手問題在等他處理,去充當「拆彈專家」。

說起昔日仍未做局長時的往事,他對自己的表現,是挺滿意的。其中一個建樹是創公立醫院的先河,在伊利沙伯醫院舉辦開放日。「醫護人員覺得返工經常被市民鬧,感到很沮喪。我們舉辦開放日,市民走進醫院是為了認識醫院的運作,心情輕鬆一點不再只有苦口苦面,同事亦因此而有更大的成功感。」不僅喜歡接受挑戰,肩負重任,他亦懂得為自己及同僚製造正能量。

責任感和成功感,彷彿是周一嶽兩條腿上的驅進器,讓他在事業路上全速前進。

他在醫學院畢業後本來想從事外科,但因為當時沒有空缺,於是就做了骨科。婦產科是外科的一部分,他在見習時期亦曾經做過。「我知道自己一世都不會再做婦產科,所以好勤力去『執仔』,大大話話執過200幾個仔。」

認定不會走婦產科這條路,但當日離開時,婦產科曾經挽留他,證明他工作表現良好,令他覺得很有滿足感。後來在骨科做出興趣來,周一嶽索性不再排外科這條隊,決定當位骨科醫生。

在瑪嘉烈醫院跟梁秉中醫生一起當開荒牛的時候,身為醫院「第二把交椅」的他,在那三年裏「晚晚on call」為前線缺乏經驗的醫生解決問題,學會處變不驚、臨急不亂。他形容那幾年「晚晚駁手指,駁到眼都矇」,雖然工作辛苦,但十分有滿足感。

能力愈大,責任愈大,責任愈大,壓力亦愈大。在任何情況下皆可抱頭大睡,是醫生獨有的本領。面對壓力,亦可以適應,但能像周一嶽這樣,肯定地說出「從未試過失眠」的人,則是異數。「問題今晚是解決不了,那麼一覺醒來明天再想辦法解決吧﹗」

皇仁歲月 曾當煙民

他不把煩惱帶到床上,亦不帶進壁球場上。他不會一個人打壁球,亦不喜歡游水、跑步,他知道做運動要有對手,自己才可以專注於運動之中,完全忘卻工作的煩惱,讓腦袋得到真正的休息。

周一嶽有六兄弟姊妹,父親在教育司署工作,他說父親退休時已晉升至「頗高級」。他排尾二,又是家中孻仔,不愁生活,偏偏年少的歲月就是他人生感到壓力最大的時候。

「我的哥哥姊姊學業成績都很好,我讀書成績差,小學的時候考試經常不及格,又非常頑皮,經常被罰企課室門口,連校長都說『乜又係你呀﹖』雖然他都有羞恥之心,但自言『企企下都慣』,被罰的紀錄,還是一個接一接。

最經典的一次,只有六、七歲的周一嶽因為不交功課,被老師罰抄50次「我以後要記得帶功課」,他沒有乖乖照做,老師加碼要他抄200次。結果他把四支鉛筆紮在一起,中間用雪條棒隔開,造出每寫一次變成寫四次的效果,執筆的是周媽媽,他只負責刨鉛筆。

五、六年級的時候,知道要升中學,開始比較生性,但在皇仁書院讀中三的時候,卻開始吸煙,幸好他只做了三個月煙民。「我食了三個月左右,沒有上癮,又沒有覺得自己比之前有型,後來就沒有再食了。」對現在經常「禁煙」兩個字不離口的周一嶽來說,當時食煙只是因為反叛。

「14、15歲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應該如何走下去,只是想將來不用太辛苦,但又『搵到食』。」即是想不勞而獲。他運動比較好,尤其是羽毛球,因此他曾經想過將來做羽毛球運動員。

入醫學院 改變人生

有時他會不吃午餐,只飲兩支汽水補充糖分,將省下來的錢都用來買羽毛球,但代表香港比賽獲獎,他的獎勵竟然是兩支汽水!「除了比賽有波提供,球拍及練習用的波都是自己用錢買,比賽時我又雙打又單打,打到身水身汗,還要自己畀錢搭車過海,12點先返到家中,結果就是得到汽水做獎勵,指明只有兩支!」

他知道當運動員此路不通,但仍然不知道應該如何抉擇前路。因為哥哥讀醫,書本、顯微鏡、甚至人骨都可以留給他,既然成績又足以令他踏入醫學院的大門,周一嶽才走去讀醫。

他說,當初入醫學院「根本唔知道醫生做咩」,要待大學第三年才對「救病拯危」這個崇高使命有所領會。「之前兩年都是靠上課、背書,第三年上臨床教學,我才意識到日後是要醫人的,不可以好像打波一樣,輸了便算。」

周局長人生的轉捩點,就在那一刻,他發現使命降臨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自此人生有了明確目標,他認認真真的讀書,尋求醫學知識,成績好信心就愈大。「人生一定要有目標,否則浪費生命。」

周一嶽的太太是外國人,說話不轉彎抹角,覺得他唱歌不好聽會直接叫他不要唱。他也說自小受西方教育影響,對於被人批評、直斥其非,坦言真的是沒有所謂。「只要仍然在位,就要珍惜這個機會,完成自己的使命。雖然我不知道何時會完結。」周局長突然說得有點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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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戰友良師 影響一生

問周一嶽有什麼人對他影響至深,他說有三個人。第一位是他父親,教他做人要正直、做官要公平。他亦承傳了周爸爸樂天的性格及幽默感。

第二位是曾跟他一起在瑪嘉烈醫院並肩作戰的梁秉中教授。梁秉中醫生現時是中大醫學院矯形外科創傷學系創院講座教授,周一嶽形容彼此當時是「一起掙扎」,梁教授甘願犧牲大量私人時間,去為病人、甚至社會謀求突破。當年在醫院有不少病人是因為工業意外而斷了手指,梁醫生見狀,便爭取加強工業安全措施。

第三位,亦是影響他最深的「復康之父」方心讓醫生。除了因為方心讓醫生對復康及中國殘疾人事業的發展作出巨大貢獻之外,他與方醫生在復康義務工作上共事過後,就被對方的個人魅力所臣服。「方醫生只要跟你說幾句話,就令人對他產生信任。這是一種魔力,一世都學不了。」

「我深信,如果香港早10年回歸,他會當特首!」他很認真地說。

「使命落在自己身上,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不要只計較個人榮辱。」

「問題今晚是解決不了,那麼一覺醒來明天再想辦法解決吧﹗」

後記:

誤投無牌龕場

「唔好意思」

完成訪問之後,跟局長談及家人因為數年前政府骨灰龕位短缺,而誤投沒有正式牌照的私人骨灰龕場,現在有點徬徨。周局長立刻「唔好意思」。

正如他所說,當日答應出任局長時「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真正上任後才發現原來「咩都關事」,骨灰龕也是他的政策範圍。他說工作範圍責任愈大愈闊,很期望可以每事都在控制之內,惟有盡力去做,逐一把事情做好。

局長,我明白的。

2011年3月11日 星期五

先甜後苦

2011年3月12日

康和健

顧小培


有位做律師的朋友,最擅長的工作是打官司。他經辦的案子,要嗎就是未去到法院已解決,不然的話,在訴訟初期往往和解收場,真箇打下去的,大多數都能贏。我問他秘訣在哪裏。他說很簡單,盡量不打無把握之仗,贏面高的才「去馬」,自會是贏多輸少。這說來容易,在實際施行中何謂「有把握」?他說有三點。

第一是自己必須屬「有理」的一方;第二是客戶有打官司的決心和能力;第三是無論如何,縱然理據充足,若是有方法避免打官司,最好選擇不打。頭一點很考律師的工夫,他須能一早看通整件案的案情,捕捉到其中關鍵所在,洞燭機先,知道「理」之所在,從而判斷己方是否「有理」,能否據之而力爭,說服法官。第二點很重要。英國有人畫一幅漫畫,很多律師所都喜歡將它掛在牆上。畫中是一頭牛,原告站在牛的前面用力地拖;被告站在牛的後面,雙手抓着牛尾,也是使勁要把牛向自己拉去。在中間尚有第三個人,他坐在小櫈子上,好整以暇的在搾牛奶,此人乃律師。無論最終是原告還是被告勝出,律師均可在過程中取利;訴訟的每一方都損失了。這當然是律師在自嘲,但其中不無道理。

有人說,「法律」的「法」字,明顯指出有「水」才能「去」,打官司是花錢的。所謂「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中國人有「纏訟」之說。什麼叫纏訟?乃是「纏」上不易擺脫之意。譬如有件案,最初在聆案官面前贏了;對方不服上訴,於是由另一位法官二審,再次勝訴。對方不罷休繼續去上訴法庭。上訴庭有三位法官,一致認為沒有判錯,維持原判。輸的一方再接再厲,跟着往終審法院。在終審庭中處理的法官有五位,經過控辯雙方極力爭拗,最終的判決出來,其中二人認為之前的判決沒錯,但另三人卻不同意。在三比二的大多數比率之下形勢逆轉,之前的勝方成為敗方。

試算一算,由頭到尾牽涉到大大小小的法官共十人,有七人都說其中一方有理,只有三人持不同意見,但結果竟是以後者判決為準。請不要以為這情形不會發生,小甜甜與其家翁的案件是一個活生生例子。事情中最須注意的是「錢」。從第一個法官開始,雙方花了多少費用?「勞財」不菲;其他的,尚有「勞心」、「勞力」、「勞氣」,尚未計算在內。最冤枉動是最先勝訴的一方:自己贏了官司,對方要上訴,難道自動認輸?自當奉陪下去,正是欲罷不能,就是「纏訟」。到頭來竟在終審法院輸了,以前勝的完全反過來,不但取不到便宜,還要賠對方。所以中國人有道,打官司可以傾家蕩產。我今天話題原是要說「甜」,一般人都寧願「先苦後甜」;現在扯得遠了,下一篇繼續。

如何移動獅子山?

2011年3月12日

蘭開夏道

王迪詩


正當全世界痛罵bankers如何貪得無厭,年輕人也同時前仆後繼地爭相成為investment banker。無他,欺負別人總好過被人欺負─我是說,如果有本事去欺負別人的話。

那麼,究竟如何才能獲投資銀行聘用呢?Job interview問些什麼?就我所見,投資銀行請人,關鍵在於兩種能力─第一、飲得。第二、talk得。口技比財技重要得多,否則如何能哄得客人拿出數以億計的資金?

買起你個肝

在這「逗逗客人開心,哄哄他們付錢」的過程中,「飲得」絕對是必要條件,尤其是中資投行。大陸客愛喝白酒,有次一個trainee跟我到北京出trip,同胞們問他要不要白酒,他以為人家在說白葡萄酒,猛說「好呀好呀」,卻不知道大陸人指的「白酒」是茅台、五糧液、二鍋頭……三十幾度算「低」,五十幾度叫「正常」,七十度都未算誇張。美其名是「白酒」,我Daisy就說應該叫「火酒」才對!

大陸人又喜歡「乾杯乾杯!」地搞氣氛,每次只在杯裏倒一點酒,嘩一聲乾了。再倒,再乾。雖然每次只一小杯,但那是茅台,不是可口可樂,一晚乾杯一百幾十次。我只能說,這些錢不是我賺的,我認為世上沒有一份工值得用健康去換。我認識一些中資投行的bankers,他們的job interview就是劈酒。想入中資投行,首先要考驗的不是你的腦袋,而是閣下的肝和胃。

見工面試如同過關斬將,有部電影就叫做《血聘》(Exam),講述一家神秘的國際大企業招聘人才,八位晉身最後一輪考試的精英,被安排在一個密封的房間內進行比拚。應徵者必須在八十分鐘內回答一條問題,但桌上只有白紙一張。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密室內這八個人開始不擇手段,互相殘殺。儘管不是教人拍案叫絕的電影,但意念是有趣的,尤其整部電影只在一個房間內完成拍攝,雖能省掉不少布景費,但對編劇和導演來說卻是一項挑戰呢。

古怪問題一籮籮

說回投資銀行的面試問題,報章說高盛曾經問過:「若你縮小成鉛筆大小被放進攪拌機,你會如何脫身?」這個問題雖然古怪,但投行方面說不定認為以比喻的方式而言,「被困攪拌機」跟bankers日常的處境有某方面的相似性。我不知道具體來說那是什麼樣的處境,但肯定非常糟糕吧。

報章還引述了就業諮詢網站Glassdoor.com收集的其他古怪面試問題,例如Google招聘人力分析師就曾問過:「這房間要用多少籃球才能填滿?」英特爾招聘工程師時則這樣問道:「你有八枚便士,七枚一樣重,一枚比較輕,你有一個秤,如何在三次機會中找出哪個最輕?」喂,等等,這不是很像小學生的推理作業麼?

IBM又在招聘時問過這個問題:「在不使用磅秤的情況下,如何替一頭大象秤重?」Are you kidding me?小學生也讀過「曹沖稱象」的故事呀!曹操的兒子曹沖是天才兒童,當年有人送曹操一頭大象,曹操很想知道大象的重量,謀士們卻抓破了頭皮也想不出辦法,曹沖提出把大象拉到船上,刻下吃水的深度,然後在船上換上石頭,直至石頭與大象達到同樣的吃水深度,秤一秤石頭便可知大象的重量了。曹沖不但聰敏過人,而且長得清秀俊朗,心地很好,曾利用才智救了數十名父親的部下。這樣天使般的人兒後來怎麼了?十三歲病逝。假如他能長大成人,中國的歷史要改寫了。人太完美不是好事,所以我很滿意自己的缺點。

我想起William Poundstone寫過一本挺有趣的書《如何移動富士山》,分析了微軟和其他國際大企業的面試題目,例如:「你要怎麼製造M&M巧克力?」「全世界有多少鋼琴調音師?」「全美國有多少加油站?」微軟則在上海出過這一道考題:「東方明珠電視塔的質量是多少?」

高分低能別要害人

這些問題表面看來九唔搭八,但Poundstone說其實暗藏玄機。企業選才面對很多困難,地球上充斥着「高分低能」的動物,高學歷並不一定就是人才。財政司司長曾俊華擁有哈佛大學公共行政碩士學位,但依然把財政預算案弄成一鑊粥。究竟是哈佛的問題,還是人的問題?世上有種人很有讀書考試的本領,卻無法把書本的知識應用出來,要他領兵打仗一定死得人多,例如趙括。

小學時讀過這個笨蛋的故事,印象非常難忘:戰國時代有名將趙奢,他的兒子名叫趙括,是吹水王,很會空談兵法,車天車地。連他老爸也勸戒趙王,相信他兒子的話只會死路一條,要趙王千萬不要信他,趙王不聽,用了趙括。這個傻仔一朝得志,居然領軍主動出擊,向秦進攻。秦兵裝敗,把趙軍一路引到秦軍的地盤,再切斷趙軍後路,實行反包圍,趙軍斷水斷糧,餓了足足四十六日,分四路突圍五次不成,趙括戰死事小,卻累死四十多萬趙兵全被坑殺!

求你,拜你,唔該你,人蠢,就不要學人帶兵。受害的不是閣下一人,而是全港市民。當然,也不完全是趙括的錯,是趙王眼光太差。用人不當,足以亡國。在現代社會來說,大企業又該如何挑選人才?Poundstone指出,從科技、廣告到金融業,愈來愈多企業採用「如何移動富士山」這類題目來考核應徵者,結果造就了微軟王國和矽谷奇迹。應徵者除了必須估計富士山的重量,還必須問:「移動多遠?移動的目的是什麼?」如果資訊不足,就要靈活變通,發揮想像力,自行作出各種假設。對於習慣了依循規則的人,一下子要他自己創作規則,有人可能會受不住壓力而瘋掉,據說華爾街就曾經有一個應徵者打爆了四十三樓的玻璃窗。

讓親愛的司長解答

企業相信,「如何移動富士山」這類題目,可以測試求職者的「全方位解決能力」。這麼說來,財政司司長曾俊華去考的話豈不是全軍覆沒?看曾司長精心炮製的財政預算案,我不禁幻想出以下的「設計對白」:

「曾司長,請問你會如何移動獅子山?」

「這是假設性問題,我不會答。」

「Okay,那我改問一個很實際的問題,請問你會如何由政府總部去獅子山?」

司長發呆三秒,說:「最近很少去獅子山。」

「司長,難道你不知香港有地鐵、巴士和天星小輪?」

「我對獅子沒有興趣,也不喜歡行山。」

「司長,但香港卻有一百萬人住在獅子山下,他們正為今晚那頓飯而發愁。」

「我明白,我也正為今晚吃法國菜還是意大利菜而苦惱。」

「司長,他們窮得連一條菜也買不起。」

「No problem,等他們六十歲,我請食鮑魚。」

「為什麼要等六十歲?」

「因為六十歲前不要給他們飽飯吃。」

「司長!請你再考慮──」

「廢話少講,我無論如何不會移動獅子山。」

「Fine!我call齊人去獅子山種洋紫荊,搞你一場他媽的遍地開花!」

靜默三秒。有人舉起幾張鈔票,架上一副黑超,說:「我就用這六千元買起全香港的洋紫荊,看你如何遍地開花!」

From Good to Great這本書強調,用人的原則應該是「get the right people on the bus」,然後巴士就會自然走向正確的方向。特區政府卻是「get the wrong people on the wrong bus」,這才叫「車毀人亡」!

2011年3月6日 星期日

曾俊華,你會下台嗎?

2011年3月5日

蘭開夏道

王迪詩


財政預算案搞出一鑊粥,我最擔心的是特首曾蔭權。他心口痛,被反對預算案的示威者衝擊受傷,心口隱隱作痛。之前董建華突然「腳痛下台」……Jesus!曾蔭權會不會「心痛下台」?想到這裏,就覺得做人好化。像謝卓飛,這個老外來香港擔任西九管理局行政總裁,高薪厚職,人生多美好!誰知突然有病,惟有辭職。豈料又閃電康復,閃了過去英國文化協會做全球藝術總監。你話做人幾化?

這星期我每天翻開報章,看着這一幕「紫荊吐艷滙香江」。乘着市民對財政預算案的強烈不滿,泛民掀起了「紫荊花革命」,呼籲香港人明天上街遊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香港變成了「一係移民,一係遊行」的地方。我們沒權選自己的特首,別人代我們選的特首又力有不逮,我們終於被迫上街遊行,遊行到有天筋疲力盡就移民。自從九七回歸後,特區政府的管治班子笨拙地行事,我對香港未來的信心不斷減弱,直至看了今次的財政預算案,我對香港的前途只剩一個字的感想──hopeless。

做細的心都淡

這個星期,無論在餐廳、公司、機場、的士、銀行……任何一個有人的地方,就有大罵財政預算案的聲音,有人在《城市論壇》上說:「你派二百幾億都被人鬧,我去飲茶畀廿蚊貼士,個伙計都不知幾感激我!」自從2003年五十萬人上街以後,很久沒見過香港人這麼團結了。我記得,那次香港人很團結之後,董建華的腳就痛起來了,不知他現在腳好了點沒有?

最近有網民高呼「董建華復出!」的口號。連董建華都有人懷念,可見香港已經到了窮途末路。董先生儘管能力不高,卻有不少人認為他比曾蔭權更有承擔,當年梁錦松偷步買車,董建華依然奮不顧身地維護梁錦松的「高尚情操」。今天,曾俊華因為預算案而被社會各界罵得體無完膚,做大佬的並沒有出來撐自己的下屬,閃得就閃,事不關己。做細的,心都淡。

曾俊華以注資每人6000元往強積金戶口的形式來派錢,貫徹官商勾結的理財原則,令強積金託管人每年多賺3億元管理費,N年後假如沒有全數蝕光,六十五歲退休時假如未死的話,也許還可以領到數千元。如果你今天就要餓死,有人對你說:「等你六十五歲我請你食鮑魚!」我想,你拚盡最後一口氣都會想摑他一巴。

曾俊華一開始時不斷強調派錢、退稅會刺激通脹,然後在一夜之間作一百八十度轉軚,宣布決定派錢退稅。我不會在此批評曾俊華的誠信,那只會浪費我的時間。我倒是很好奇想知,究竟是誰教他退稅會刺激通脹?如果市民花數千元就會刺激通脹,那一擲數十萬元狂掃LV的內地遊客豈不是令通脹爆燈?你何不關閉旅遊發展局?身為財政司司長也會被人老點「退稅會刺激通脹」,難怪有婦人相信「性交可以轉運」。

整個思維出錯

曾俊華預算案的整個思維就是「對抗通脹」,那是錯的。香港只是一個七百多萬人口的特區,閣下只是這特區裏的一名官員,請問你憑什麼去「對抗通脹」?毋須讀過很多書,都會知道香港很多食品由內地入口,內地食品價格上升才是通脹的主因,當然還有聯繫滙率的影響。香港只是一個彈丸之地,政府要做的不是「對抗通脹」,而是想辦法幫助市民在百物騰貴下仍有飯吃。曾俊華卻注資強積金,完全九唔搭八。從前香港政府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現在是頭痛醫腳,腳痛醫手,我看還是先醫好政府高官個腦。我們期望政府解決問題,政府卻連問題是什麼都未認清楚。

世上最容易闖禍的是什麼人?不是蠢人,而是自以為是的人。以我自己為例,我的數學非常差勁,我因為明知自己數學差,所以在工作上處理數字和金額,我必定重複核對檢查,別人檢查一次,我檢查四次,不懂就問人,結果我在工作上從未在處理數字上有過失誤,數學很好的同事反而錯過不少。這叫自己知自己事。

今次財政預算案闖下大禍的原因,正是因為自以為是。香港的財金官員本來就水平低劣,也缺乏政治智慧。蠢,不要緊,蠢本身並不是罪。但假如不肯承認自己蠢,還以為自己好醒而不肯虛心向人求教,就分分鐘會害死人!曾俊華這份財政預算案給我的感覺是拒絕聆聽,閉門造車。只要他稍為願意聆聽各界的意見,這份預算案就不會一敗塗地。

財爺被問到一碟粟米斑塊飯賣多少錢,他答不上來。不去茶餐廳或快餐店,fine,但身為財政司司長難道不看報紙?最近一年,傳媒不斷報道通脹如何影響食品價格,稍為留意新聞大概也有印象。從這件事上,可見香港的高官都把自己封閉起來,自以為是地拒絕接收社會的訊息,甚至連報紙也不看。

化成一種柔軟力量

曾俊華在會見「保皇黨」後,由絕不派錢改為向每名十八歲以上香港永久居民派現金6000元,再加退稅6000元,不用說當然是為了減低明天的遊行人數。「茉莉花革命」正在內地此起彼落,內地發起人想出以「兩會」為「茉莉花」的代號,當中共的「兩會」即將舉行,網上審查無法把「兩會」河蟹掉,「茉莉花」不斷「兩會兩會」在網上喊過不亦樂乎,吹佢唔脹,現在的同胞很有幽默感。他們唱着口號:「微笑迎接民主,散步爭取自由」,似乎沒有人打算硬碰。我覺得內地的民主運動,已演化成一種柔軟的力量。

有個遊戲叫「火燒後欄」。要是香港的財政預算案激起大規模遊行,很可能會在中國的土地上掀起示威浪潮。反抗的情緒是會蔓延的,而且已由埃及蔓延至中東、南北韓和中國內地。要是中央政府無法擺平,無話可說,但如今卻是因為你香港政府這班傻仔無厘頭弄出這份預算案,若因此而「遍地開花」,阿爺豈不是好無辜?

曾俊華急急改口派錢,雖然會令一些市民感到高興,但莫怪我Daisy又要說出難聽的真相:預算案風波引起的政治危機,根本沒有得到解決!泛民呼籲市民繼續於明天上街,因為就算得到6000元,政府依然沒有解決高樓價等等問題。我把這件事總結一下,就是本來對今年預算案的具體不滿,有可能升華至意識形態上的不滿,亦即對特區政府整體施政、官商勾結、貧富懸殊等結構性問題的積怨,於明天或日後的遊行中發洩出來,情況跟2003年五十萬人上街一模一樣,當年不滿「二十三條」只是一個導火線,從那裏引申對憲制和施政的不滿,才是2003年大遊行的真正主題。

為了拆除這次政治危機的炸彈,始作俑者自行了斷是唯一辦法。政府在輿論壓力下作一百八十度轉軚,今後不會再有人尊重政府,我不知這樣的政府還可以怎樣管治下去。假如曾俊華願意下台以示承擔,尚能保住政府一點問責精神,把傷害減至最低。否則,要下台的將不是曾俊華一個人了。

國王的自卑感

2011年2月26日

蘭開夏道

王迪詩

我每天收到的讀者來信數量驚人,要逐一認真地回信自然也需要驚人的時間。曾有讀者來信告訴我未婚懷孕,問我應不應把孩子生下來。當她收到我的回信,恐怕連仔都生埋。遠水不能救近火,這種緊急的情況,擲毫好過問我。

在眾多讀者來信中有些常見的問題,在我未來得及作個別回答之前,讓我先在專欄裏作一綜合性的回覆,拖延一下。其中一個常見的問題是:「Daisy,我從小就很自卑……怎樣才能活得快樂一點?」

怎樣才能活得快樂一點

我的答案是不知道。我有生以來從未有一天自卑過,我不知道自卑是什麼感受。我Daisy做人的原則非常簡單:「在我的生活裏,我就是主角。」愛自己,話知你。但所謂一山還有一山高,我平日工作經常接觸到的investment bankers,應該是地球上最沒有自卑感的一群人。他們不止高呼:「在我的生活裏,我就是主角。」更拍枱大喊:「咩呀!在你的生活裏,我也是主角!」要是他們稍為多一點自卑,也許能平衡一下他們自大的心理。Well,但我又好明白,bankers謀生靠口技多於財技,自信到了不會臉紅的地步才能說服客人拿錢出來。靠把口講得天花龍鳳,哄得客人笑嘻嘻放水投資,要說服別人,首先要麻醉自己。假如你要說服別人你是劉德華,你必須先令自己相信你就是劉德華,就是這麼回事。

也許你會不屑地說,Daisy,你年輕漂亮聰明能幹又人見人愛,當然不會明白自卑的滋味啊!那閣下可錯了,我從不自卑,並不是因為我年輕漂亮能幹,而是因為我從不與人比較。自卑感跟一個人的身份、地位、財富、樣貌完全沒有關係的。假如我要自卑,我也可以數出一萬個自卑的理由。

我也有些自卑的理由

譬如說,升上中學以後,除了中五會考,我的數學考試從未試過合格。不是我自豪,但要保持這樣的紀錄實在也不容易。假如當時爸媽帶我去做智力評估,我在數學方面大概會被評為弱智。然而,我的父母並沒有亂七八糟地「評估」我,沒有因為我數學差而責備我,也沒有因為我的作文特別好而稱讚我,他們只是把我看成一個普通女孩,就這麼而已。我到今天依然無法處理兩位以上的加減數,and I don't care,要計數就用計數機,而且世上不是有很多數學天才嗎?人類的文明由他們來推動就夠了,這個世界不需要那麼多偉人。

在學校裏,我喜歡英國文學和地理,討厭數學,對香港教育制度下的中文科簡直到了憎厭的地步,雖然會考也拿了A。我從小就是個嚴重偏才的孩子,我接受,而且喜歡這樣的自己。事實上,你在跟別人比較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自己了。有時我也會想,要是我學會與人比較,我的競爭心應該會比現在強一點,所謂的「成就」大概也會高一點,賺錢會多一點,但每當我想到這裏,腦海就會浮現「好無聊啊!」這個想法,於是我又繼續自顧自地活着,而且活得很爽。

假如我要自卑的話,也可以在比較同學們家族的財產後感到自卑。我在DGS的同學有不少來自大富之家,我所指的並非父親是醫生、律師或政府高官的同學,那是「小康」,跟「大富之家」相距甚遠。我所指的是真正的有錢人,家族財富至少在數十億元以上。我有同學在私人飛機開生日派對,邀請同學們往外國玩一圈;周末的活動是乘遊艇出海曬太陽,家裏有二十個工人,而且這些同學個個健康漂亮,運動音樂無一不精,頭腦好更不在話下,你會問,世上哪有這麼完美的人?當然有,只是都集中在同一個地方。小康和小康以下的也存在於同一所學校,而每人都擁有相同的學習機會,很快樂的。

你要知道那是相對的世界

我們活在一個相對的世界。就算父親已為你在American Club辦了生日派對,你看見同學坐私人飛機,也可以感到自卑。醫生和律師的女兒,在這些家裏非常有錢的同學面前也可以自慚形穢;然後的士司機的女兒看見醫生的女兒,又自卑起來;無業賭徒的女兒看見的士司機的女兒,也自卑了。我要說的是──當你自卑的時候,有人正在羨慕你。

要自卑的話,就連皇帝也可以自卑,例如英皇佐治六世。最近看了電影The King's Speech(《皇上無話兒》),非常精采,必定會再看一次。這部電影要說的,正正是一個人如何克服自卑感,最終幹出一番偉大的事業,而這人就是英皇佐治六世,亦即現任英女皇的父親。

故事根據史實改編,講述英皇的次子Bertie自小口吃,在公開演說中出盡洋相,又體弱多病,父皇和哥哥一直瞧不起他。父皇駕崩,長子登基成為愛德華八世,就是那位「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情聖,為了迎娶一個曾經離婚的女人,竟連英皇也不做!二次大戰即將爆發,次子臨危受命,成為英皇佐治六世。

名醫對這位英皇的口吃束手無策,直至遇上語言治療師Lionel Logue,他用上離經叛道的方法,不止改善英皇的說話技巧,還解開他的心結。不少人的自卑感來自童年,Bertie的父皇對孩子十分嚴厲,哥哥又常常嘲笑他。Lionel更發現Bertie天生原是左撇子,皇室卻強迫他使用右手,Lionel在電影裏指出很多口吃的人都曾在童年時被強迫改用另一隻手。我也曾在專欄裏談過強迫左撇子兒童改用右手的害處,卻不知會釀成口吃這麼嚴重!

「你毋須再害怕你五歲時害怕的東西。」Lionel對佐治六世說。他一步步治療這位英皇的心靈傷口,在二戰爆發前夕,英皇佐治六世終於透過電台發表了激勵人心的演說,在國難當頭之際團結了國民,這一幕拍得非常感人!後來我還到YouTube聽了佐治六世於1939年9月3日在白金漢宮發表的這篇演說,的確能聽出他說話有點不流暢,但語調誠懇。從許多片段和照片,可看見這位英皇身型瘦削,溫文儒雅,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微笑卻是那麼善良。要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做英皇,世事就是這麼諷刺!二戰期間,英皇與皇后不理德軍的炮轟,堅持留守倫敦,與國民同甘共苦。這位善良的英皇最終因為長期抽煙而患上肺癌,五十七歲就入土為安,遺下妻子一直活到一百零二歲。

戰勝心病是幕感人的故事

The King's Speech的劇本寫得很好,對白流麗,充滿英式幽默,含蓄卻令人感動。原來這個故事跟編劇David Seidler本身有密切關係,他跟佐治六世一樣自小患有嚴重口吃。Seidler在倫敦出生,小時候眼看房子在二戰時被炸毀。在逃到美國的船上,Seidler突然無法清楚地說話,從此結結巴巴,接受過許多語言治療,佐治六世是他心中的英雄。Seidler有一位口吃的叔叔曾接受過Lionel Logue的治療,這些親身經歷成了這部電影的靈感泉源。

當然少不了一流的演員:佐治六世由Colin Firth飾演。這位擅長演「優雅木獨佬」的資深演員,讓我看得最開心的還是演「Bridget Jones」的情人Mr. Darcy,那份木獨竟也散發出幽默感來!他在Girl with a Pearl Earring演大畫家Vermeer也入型入格。Helena Bonham Carter飾演佐治六世的妻子伊莉莎伯王后,這位演員本身擁有貴族血統,演過Fight Club、The Wings of the Dove等電影,我很喜歡她在Alice in Wonderland演的紅心女皇。她跟鼎鼎有名的導演Tim Burton是情侶,生了兒子,還請來Johnny Depp做godfather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