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6日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失眠工程」——瞓唔着時候的胡思亂想。占飛的失眠工程係苦思生命的意義。生命的意義究竟何在?我最心儀的英國詩人Philip Larkin說,生命是「沉悶先行,恐懼殿後」(first boredom, then fear)。唔肯交稅,鼓勵世人擇善固執,必要時公民抗命的美國作家和哲學家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發現,大多數人都過着沉默而絕望的日子(Most men lead lives of quiet desperation)。
我諗唔通,可能因為我唔係教徒。1927年,哲學家羅素(Bertrand Russell)喺倫敦發表一篇題為《我為什麼不是基督徒?》(Why I Am Not A Christian?)的演說,轟動西方知識界。他由什麼是基督徒說起,一路談到上帝的存在、基督的品性,以至恐懼乃宗教的基礎等議題;最後以重申自由思想的重要作結。
須要解釋生命的說法
跟羅素一樣,我冇信仰卻有信念(not religious but spiritual)。我對自己的一切所有常懷感激之心,但宗教——包括基督教、回教和佛教——強調謙卑、服從、犧牲,以及將自我淘空(emptying out of the self),我真的無法說服自己做一個虔誠的教徒。當然,信真神或者上帝的人有時一樣會大惑不解,電影《生命樹》睇到我昏昏欲睡,但那句「Why, Lord?」的千古一問仍然震撼人心。
可是,無可否認,無神論者和占飛一類的懷疑主義者更需要一個能夠「解釋生命的說法」(an explanation of life)。講現世唔講來世,信自己唔信上帝的世俗主義(secularism),係人類的偉大成就,亦係人類的困難處境。現代人活在一個沒有上帝、天使與魔鬼的社會,冇咗宗教提供的心靈慰藉和做佢哋嘅指路明燈,他們的精神狀態就永遠難以達到豐盛、圓滿的境界。用德國社會學家韋伯(Max Weber)的話來說,世界的神奇被沉悶的理性和科學「解釋掉」(explained away)。他用的字是「解魅」(disenchantment),直譯是「神奇的力量遭淘汰」(the elimination of magic)。
現代化犧牲人性
誠然,現代化的主要過程,就是不斷把人類生活理性化地組織起來。資本主義社會一切講求邏輯和效率,問題是邏輯和效率的背後涉及多少人性的犧牲﹖城市人變成生產機器之中一顆隨時可以更換的螺絲釘、芸芸眾生裏一張蒼白難認的臉。他們日復一日地重複固定的生活模式,從未接觸過自己存在的根本。在這個意義上,為數不少的城市人其實早已死了,靜靜地死在自己的內心裏。
不過,占飛會安慰自己,理性與靈性,科學與宗教不一定是對立和互相排斥的。愛因斯坦不是說過,造物者不會拿宇宙開玩笑(God doesn't play dice with the universe)嗎?達爾文也堅信,人類進化過程的最終目標,是發展成為一個「道德人」(moral cre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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