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26日 星期二

有缺點的產品

2011年4月26日

康和健

顧小培


一位好朋友多年前發覺有癌,患處在喉嚨,馬上醫治,吃了不少苦頭,總算醫好了。早一陣子吃東西吞咽時,感到有一絲絲的痛楚。他心中有前科的陰影,所以趕快找醫生看,卻看不出什麼。醫生說應該不像是有復發的迹象,叫他不用擔心;但痛楚依舊,他耿耿於懷,仍不敢放棄追查,一心只恐怕是之前的癌細胞擴散了。

怎樣才能知道癌有沒有擴散?至今最準確的方法,是接受「正電子掃描」(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簡稱PET)。用了它之所以能「看」到癌細胞,因為所有癌細胞都有一個特徵,來自所謂瓦氏效應(Warburg Effect)。這是一個由一位諾貝爾獎得獎者Otto Heinrich Warburg早在半世紀前發現的(Science, Vol.123, pp.309-314)。他察覺到癌細胞和正常細胞之間,有一個顯著的分別。正常的細胞有兩種方法從葡萄糖取得能量。首先解釋,為什麼細胞需要能量?這正如我們須進食,為的是要能做到生存中種種的活動。細胞是有生命的,不是閒着在那裏,要不停地生存生長;其中自須有能量的補給。細胞的構造中,有一種所謂分子通貨(Molecular unit of currency),我經常稱之為「生物電池」,此乃是一種叫「核苷酸」的東西,功能是在細胞內儲存能量,儲滿時叫三磷酸腺苷(Adenosine triphosphate,簡稱ATP)。上述的兩種「細胞生產能量」方法,第一種叫氧化磷酸化(Oxidative Phosphorylation),乃是細胞在帶氧的環境中,藉「燃燒」葡萄糖而成的。這方法的效率甚高:從一個葡萄糖單位能生產出的能量,足以填滿三十八個細胞中的ATP。另一方面,縱是在缺氧的環境中,細胞仍可採用第二種方法去「餵」自己,這方法叫醣酵解(Glycolysis);只不過,醣酵解的機制頗「低能」,從一個葡萄糖單位,只能得到「餵飽」兩個ATP的分量。癌細胞為什麼要捨卻高效率的「氧化磷酸化」而選擇低能的「醣酵解」?它自有其苦衷。

試以一個工廠做譬喻。工廠中不停地造出產品,其中不可能百分百完美。工序中有「品質管制」的一環,有專人在檢視,碰到有缺點的出品,須將其丟棄,不可以用以「交貨」。人體中有數以千億計的細胞,內中間或有出錯,是十分平常的事。但身體中有多種監察機制,牢牢地看管着,防微杜漸。細胞的構造若是有出錯,不能讓它錯下去,否則這些「孬種」愈長愈大,就會成為癌,也就是形成腫瘤。腫瘤發展下去,會危及整個身體的存亡。我將會有多天談癌,這是第一篇。

2011年4月16日 星期六

蒙古,第一個經濟霸權國家

【前言】

本書作者崔龍植,以準確的經濟預測見稱,被已故的Shinkyu Yang博士(前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教授)譽為「韓國的葛林斯潘」。他曾任韓國大統領職引受委員會行政官和國會政策研究委員(貸款普及),但從未忘記過自己是個經濟學者。

蒙古,第一個經濟霸權國家

西方經濟史學家們通常認為,歐洲經濟崛起始於大航海時代。在歐洲各國競相參與航海的過程中,指南針、印刷術和火藥的發明發揮了極大的作用。不過,這些都是東方世界發明的。實際上,直到15世紀,東方在經濟、科學和制度等方面都優於西方。在中世紀歐洲流傳最廣且被大量閱讀的書籍,是馬可.波羅(Marco Polo)的《馬可.波羅遊記》,書中充滿了對東方的讚譽之辭。當時西方對東方可謂羡慕不已,特別是蒙古帝國。

不幸的是,啟蒙時代的孟德斯鳩和伏爾泰等具代表性的思想家和作家,將蒙古帝國描繪成惡的化身,在歷史上留下誤解,但在之前的文藝復興時代,蒙古帝國絕對是備受推崇的。《馬可.波羅遊記》便是赤裸裸地表現當時歐洲對東方艷羨之情的代表性文學作品,甚至在13世紀末修建的佛朗西斯卡修道院中,許多聖畫人物也多為蒙古人。蒙古帝國不僅在經濟上獨步全球,在文化和科學方面也十分卓越,實現了輝煌的經濟盛況。可以說,蒙古帝國是史上掌握世界經濟霸權的第一國。

蒙古帝國雖然透過征服和掠奪得以建國,但真正支撐帝國的是發達的貿易。而支撐貿易的,是科學和文明的輝煌發展。從羅馬帝國的衰亡中我們可以看到,光靠征服與掠奪很難維繫整個帝國,因為具有征服和掠奪價值的地區會越來越小,帝國的經濟力量也會越加萎縮。蒙古帝國進行征服和掠奪的時期,比起羅馬帝國縮短了許多,而且其侷限性很快便暴露出來。蒙古帝國自從忽必烈成為大汗後,擺脫了征服和掠奪的習慣,致力於支持發展科學、文化以及擴大貿易的政策,因此掌握了世界經濟霸權。

提高科學家、技術人員和商人社會地位的結果,帶來了卓越的成績。蒙古帝國優待科學家、技術人員和商人,特別是商人的社會地位比其他任何一個時代或任何一個地區都要高。在資本主義落地生根之前,商人的地位在世上是微不足道的。不,商業本身被視為是農業的寄生蟲,被認為是不光彩、不道德的,甚至從商被視為侵蝕國家財富的致富行徑。因此,中世紀時期的亞洲和歐洲許多王朝常常都對商業活動多所限制。

可是蒙古帝國將商人的地位捧得比宗教職業都要高,當時,只有政府官吏的地位比商人高。而且還將中國社會最受尊崇的儒教學者降至第九位,只比乞丐高、但比妓女還低的位階。(註)如此提高商人的地位,商業活動自然就蓬勃發展起來,國際貿易也獲得了輝煌發展。由於遠距離貿易所獲得的利潤更為豐厚,蒙古帝國的經濟興盛了起來。事實上,蒙古帝國曾經統治幾乎整個東亞包括中國大陸在內,以及位於絲路中部幾乎全域的中亞、印度、中東,還有土耳其和巴爾幹半島以及俄國的中部,為世界貿易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不過,這麼做並非指蒙古帝國忽略了當時的核心產業──農業。蒙古帝國不僅獎勵農業,設置改善農業的部門,而且還將帝國特定地區耕種的作物移植到其他地區,提高了生產效率。在蒙古帝國的統治下,農業的生產效率也獲得了令人矚目的發展。蒙古帝國的成長潛力和國際競爭力在諸多方面都十分突出。

不僅如此,在征戰中對獲勝產生關鍵性作用的科學與技術,在戰爭結束後也在政治和社會上受到重視。同時,在人才的任用方面也是不拘一格,不因出身階級或人種而差別對待。並且允許宗教自由。宗教歧視或壓迫對於歐洲的經濟衰落和經濟霸權的旁落起了相當大的作用,而蒙古全面開放宗教自由。

因此,蒙古帝國的科學技術獲得了令人矚目的發展,這也大大提高了蒙古帝國的成長潛力和國際競爭力。在這種成長潛力和國際競爭力的基礎上,蒙古帝國落實了經濟發展,最終掌控世界經濟霸權。在13世紀中葉,建立蒙古帝國的成吉思汗去世,其後裔分別繼承了元朝(中國大陸)、窩闊台汗國(蒙古草原)、察合台汗國(中亞)、伊兒汗國(波斯和土耳其)和欽察汗國(南俄羅斯)等,各國緊密合作,特別在貿易方面關係更為緊密。

不過,蒙古帝國的衰落與匯率政策、或是與國際競爭力和成長潛力的相關政策關係不大。它並非是因為經濟,而是因為經濟以外的原因而走向了衰落。蒙古帝國最後衰亡,雖然各國間爭端不斷以及皇帝大汗的頻繁更替(因生活放蕩導致壽命短暫)等政治因素很重要,但關鍵原因還是蒙古帝國處於成熟期時突然爆發的瘟疫。曾高達1.2億的中國人口幾乎縮減了一半,相當嚴重,而河北省的死亡人口甚至高達了90%。在中國猖獗一時的瘟疫,藉由蒙古帝國的貿易路線蔓延到了中東和歐洲,歐洲人口從7500萬人縮減至了5000萬人。當時連剛剛開始崛起的義大利城市國家也被推向崩潰的邊緣。

瘟疫藉由貿易路線蔓延的事實一傳開,當然國際貿易也出現了萎縮。不僅是與他國的交易,連蒙古帝國內的交易都被禁止了。瘟疫猖獗使得支撐蒙古這個強大帝國的貿易崩潰,蒙古帝國的中樞,即中國的元朝,很快就覆滅了。儘管蒙古帝國是最早掌控世界經濟霸權的國家,但沒有被囊括在跟匯率政策這個話題有關的原因就在這裡。不過,蒙古帝國喚醒了沉睡在黑暗時代的歐洲,是毋庸置疑的。

註:韋瑟福德,《成吉思汗,驚醒了沉睡的歐洲》(2005)。

(本文轉載自崔龍植新書《誰能打贏匯率戰爭》,中文版由漫遊者文化出版)

2011年4月7日 星期四

好胃口

2011年4月7日

康和健

顧小培

什麼是「快樂」?我的看法,一言以蔽之,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得到了,那種感覺就是快樂。所以,快樂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以一位窮人來說,在寒冷的冬天能處於暖和的房子中喝一碗熱騰騰的白粥,已能帶來快樂;富人不愁溫飽,非得吃烹調精美的山珍海錯不為功。在「追求」與「得到」這過程的模式中,還有三個層面。最高的層面,是能得到的比較自己追求的更多或更好,這是「喜出望外」;其次是成功取得想要的東西,這是「願望成真」;第三是消極的,自己覺得現況很滿意,只求能保有自己想保有的東西,「不至於樂極生悲」,也就感到快樂了。在這三個層面中,尚有其他不同因素,可增加(或減少)快樂的程度;這些因素乃是附從於主要的「快樂感覺」,但其中也有(相對)主觀的成分。例如,對某些人,在某些情況中,「不勞而獲」可以令喜上加喜;但在另一些人於另一些情況中,爭取的過程愈艱辛,帶來的喜悅和滿足感愈高。前者例如賭博,投注在一匹馬身上,希望能贏錢,結果牠跑第一,不須付出勞力,轉瞬間獲利數倍。後者例如跑馬拉松,耗盡體力,吃了不少苦頭,終於掄元。另一方面,聰明人理解到快樂是相對的,因此,大可以調校之。第一個方法是將自己的欲望降低。例如一向住大屋、駕名車、上一流館子進食的,改變生活水準,樂於居於小房子、乘巴士、光顧茶餐廳,自是較容易得到滿足,從而達到快樂之境,正如陶淵明,「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第二個方法是移磡就船,將「現況」視為自己追求的目標,也就是從自己所處的環境中找樂趣。顏回就做到了,「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第三個方法,是改弦易轍,從追求「甲」(辛苦,而所得者沒什麼用),改為追求「乙」(較容易,兼且有意義),例如比爾蓋茨:從微軟的領導層走下來,改為全職做慈善工作,好好花掉巨額財富。早幾個星期前看到一則新聞,某上市公司去年業績大好,董事會通過派高息,其中一位大股東,所得股息近十億元。我對此報導的反應不是羨慕,更不是嫉妒,而是十分同情富翁。試想想,單單股息已有十億,其股票的價值更不得了;若已擁有這麼多財富,再多十億不算什麼,不會帶來多大驚喜,更可能會是無動於衷,因為花不到,取得也是白取。正如法國人說Bon appetit,祝願「好胃口」,因為吃的快樂也是相對的,要吃得愜意,首要條件是吃的哪個人有「好胃口」;富翁多賺十億元,那又怎樣?

2011年4月2日 星期六

他再來的日子

2011年4月2日

八十後論壇

沈頌怡(美國)


沈頌怡(美國)旅美研究生

談論世界末日之前,請容我分享一個神話故事。

公元974年,一個天賦異稟的傳奇孩子出生了。他的父親原是統領部落的貴族,卻早在孩子出生以前已被篡位的皇弟所殺。母親身懷六甲逃難出走,卻不幸死於難產。母親臨終時透露,胎兒其實是她所嚥下的碧藍翠玉所生。寶石所生的孩子,日後必非同凡響。落難的孩子在公公婆婆的撫養下成長。他生得一頭金髮,一身白皙皮膚,果然天生聰穎,善良又勇敢。原來,這孩子是神靈託世。他的名字Quetzalcoatl 解作「長羽毛的大蛇」,象徵天與地之間的和諧和平衡。

危言聳聽言之鑿鑿

長成後的Quetzalcoatl回到王國的權力中心,手刃暴君皇叔,為枉死的父親報仇,打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中。他成為了一個人人愛戴的明君,施行了不少德政,其中包括廢除生人祭祀,再也不把活人丟進火裏燒。此舉卻引起了一眾祭司的不滿。祭司們聯同邪惡的眾神,使計把Quetzalcoatl灌醉,然後把一個女孩子推進他的房間裏。迷醉間破了色戒的Quetzalcoatl懊悔非常,自我放逐到東面的無人之境。乘着活蛇所列成的木筏遠去的Quetzalcoatl,臨行前承諾他的子民,終有一天他會回到自己的國家重掌大權。

後世解讀馬雅文獻密碼,推算出Quetzalcoatl再來的日子,將會是2012年12月21日。

馬雅人相信,半人半神半蛇半鳥的Quetzalcoatl的再來,將會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屆時,天與地的平衡會得到調整,世界秩序大整頓,人類也將為剝削大自然而得到報應。在一個理性至上的社會,我們對這類外族神話故事通常一笑置之。Quetzalcoatl根本就是中美洲的黃帝夏禹和關公天后,傳說家傳戶曉,其真確性卻有待考究。但在天災人禍不斷的今天,加上傳媒和荷里活加油添醋,「2012年是世界末日」的危言聳聽,倒也言之鑿鑿。

出得嚟行遲早要還

且不論馬雅文化曾否駕馭你我不能參透的預言智慧,馬雅神話中根本沒有預言世界末日,反倒是承諾一個更公義美好的新世界。我們還要害怕嗎?當然要,怕的還要更多。數數我們年中消費了多少浪費了多少,算算資本主義的貪婪和殘酷把多少不幸的靈魂踢進了人間煉獄,單是想想已覺心寒。大自然和第三世界為養尊處優的我們所負上的傷痕,大家心照吧。「出得嚟行,遲早要還」,多麼的瀟灑豁達。問題是,我們背負的債,賠上十條命也清還不了。

Quetzalcoatl沒有一去不返,他早在五百年前就回來過一遍。時為1512年,西班牙大將軍Hernan Cortes登陸中美洲。人們看他金髮白皮膚,以為Quetzalcoatl回來了。這個霸道的神靈,摧毀了當時的亞茲特克(Aztec)皇朝,銷毀了無數珍貴的馬雅和亞茲特克文獻和文物。中美洲就此納入了歐洲的殖民版圖,四百多年裏不斷受壓榨擺布。要是2012年Quetzalcoatl當真再次大駕光臨,這次又會為甚麼人帶來怎麼樣的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