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徵區別

顧小培

香港有好幾項歧視條例（其實應說是「反歧視」條例），所涉範圍包括種族、性別、殘疾和家庭崗位。這些條例是所有「文明社會」不可或缺的，否則重則被視為「踐踏人權」，輕則「政治不正確」。於是政府帶頭，要消除這些歧視。這樣做「對」嗎？（在這裏，「對」是指合理，應該，英文是right，廣東話是「啱」）：沒有很多人敢說不對。但要訂立法例、以法律手段強制禁止歧視，這種「手法」，又做得對嗎？（在這裏，「對」是指「有效」）。我甘冒大不韙，大膽說一句：可能不大對，換言之，實際成效不見得完善。以種族歧視為例，不單單是以貌取人，無論說得如何冠冕堂皇，一般人心裏對「非我族類」的成見，是永遠無法消除的。所謂歧視discrimination，歸根結柢，離不開「厚此薄彼」，此乃源自觀念、思想，無形之物，禁不來。正如揀女婿，假如女兒選了一位自己不喜歡的人，很少人會「飲得杯落」。

當然，在某些範疇內，如果受歧視，心有不甘者可訴諸於法，但有心人若要鑽法律空子，真是輕而易舉。外國有所謂玻璃天花板（glass ceiling），形容有些職位，對某些種族人士而言是可望不可即。或者說，美國不就剛選了奧巴馬出來嗎？無疑，這是個突破，也希望是個開端，但從一些細節中，見微可知著。奧巴馬夫婦在獲選後接受《六十分鐘》時事節目訪問，記者問他們：是在哪一個階段，你們才切切實實有這意識沉進心底（sink in），知道自己確實成功獲選？奧巴馬說：「我至今尚未能肯定」（I'm not sure it's sunk in yet），這當然是開玩笑；但他的妻子在旁邊插嘴說，在競選期間，有一次電視台播出奧巴馬的肖像，稱呼他為下屆總統，她當時回頭望着丈夫，心想：「你會成為美國第四十四屆總統？Wow, what a country we live in（我們這國家真了不起）。」言下之意，奧巴馬之當選，是美國國民的了不起（連黑人都肯投以選票）。這句話下意識地顯露出本身在種族方面的不平衡觀念，說穿了也就是種族歧視。與奧巴馬夫人這個個人感受遙遙相對的，是後來美國《時代》周刊的披露，說一度曾屬意選擇「美國選民」為本年度風雲人物，因為奧巴馬獲選民支持，才能當選。問題在於「從前的各屆總統，難道也不是因選民支持才獲選的嗎」？為什麼這次選出了一位黑人，選民特別值得表揚？還不是種族歧視的觀念在作祟？

說了一大堆，主要想帶出的話題，乃是科學家到底憑什麼方法，可憑細胞表徵，辨別其不同功能。須知分門別類，是做研究學問工作中一項不可缺少的步驟。從某些「與別不同」的細胞特徵，科學家能把一些具特殊功能的細胞界別出來，繼而試圖從中「取利」，也就是，尋找可供利用的「點子」。明天續談。

認 錯 17/12/08 信報

電影《秋菊打官司》的故事發生在中國西北一個小山村。秋菊只是一名村婦，對法律全無認識。她的丈夫與村長發生了爭執，被村長踢傷了。秋菊懷着身孕去找村長說理，村長不肯認錯，秋菊於是往鄉政府告狀；為了要討回公道，開始了漫長的官司。我們一般理解的所謂「討回公道」，在電影中秋菊的用詞是「要有一個說法」，也就是要法院說：是村長錯了，她才會感到甘心。這電影在1992年的中國攝製，令人不禁聯想到「平反」兩個字。在那個年頭的中國人往後看，有大大小小不少冤案，是不是有關的決策人都應走出來，將錯事平反，還受害者一個公道？電影沒有正面回答這問題，結局有點出人意外。秋菊在奔波勞碌中，終於身體受不住，生孩子時難產，虧得村長指揮若定，動員村民，從山村中及時將她送往醫院，救了她一命，母子平安。秋菊為了答謝村長，孩子滿月時請他一起慶祝，正當人人興高采烈地安排歡宴時，秋菊的官司也有了結果，上級的手令到來，把飲宴中的村長逮捕；秋菊眼看着恩人因自己之故被帶走，呆若木雞。

小孩子做錯了，媽媽說快向爸爸認錯；為的是要教孩子知道錯，以後不要再犯。大人卻往往錯了不肯認；另一方面，認了又如何？早陣子新聞報道，說有些當年支持柬埔寨殺人王波爾布特（Pol Pot）政權的歐洲人，公開表示自己做錯了，但數以百萬計的無辜平民屍骨堆積如山，也仍有當權者不斷把人民送上戰場。

人類破壞自然生態環境，不少有心人大聲疾呼，不要繼續錯下去了，否則自討滅亡，正是言者諄諄，聽者藐藐，連一些大國政府也如是。在1948年，一位在Geigy藥廠做化學研究的Paul Muller，獲得了諾貝爾生理學及醫學獎，因為他在殺蟲劑DDT（Dichloro-Diphenyl-Trichloroethane）方面有重大的貢獻。要待1962年，有另一位科學家Rachel Carson寫了一本書，叫《沉默的春天》（Silent Spring），控訴DDT對環境的染污，才令全人類覺醒，知道DDT對生物帶來的深遠禍害。各國紛紛立法禁止DDT，但今天在一些東南亞地方，這東西仍在製造及使用。

由於DDT不溶於水，即使盡力用水沖洗蔬菜水果，也無法將其洗淨。食物中的DDT吃進肚裏，會留在體內脂肪細胞中，之後細水長流，一點一滴流入血液，再四散到全身。有什麼害處？害處之一，是導致細胞癌變。若要在這方面做一些預防措施，可服補健食品，例如薑黃素（Curcumin）和芥蘭素（Indole-3-Carbinol）（J. R. Soc. Health, Vol.121, pp.107-113）。一組波士頓Tufts醫學院學者報道說，薑黃素與大豆異黃酮（Genistein）一起吃，更可以大大抑制乳腺癌細胞增生（Environ. Health Perspect. Vol.106, pp.807-812）。

皮笑肉不笑 17/12/08 信報

今年六月一日出版的《紐約時報雜誌》封面，是著名的黑人超模泰雅．班克斯（Tyra Banks，America's Next Top Model的監製）。她在Lynn Hirschberg撰寫的專訪中，示範了她二百七十五種微笑中（傳說她的笑容方式多得驚人）的其中七種：包括使用眼神的笑（真笑）、不用眼神的笑（假笑）、憤恨但專業的笑（對上司的笑）、跟男友調情的笑（要稍稍聳起肩膊）、驚喜的笑（例如收到鑽石）、商業的笑（應酬式打招呼）和高級時裝的笑（雜誌硬照式甫士）。多年來「鑽研」笑容的泰雅說：「不過世上最差的笑容，是嘴巴咧得很大，但眼裏一點笑意也沒有的皮笑肉不笑。」

美國邁阿密大學（Miami University）的心理學家Michael Bernstein曾經對真笑和假笑做過一項研究，他發現在社交上受過挫折的人，特別容易分得出其他人的笑容到底是真還是假。他先把受試者分為三組。第一組受試者，會分別被安排在另一個小組中，然後在某段時間中受到其他人刻意的孤立。第二組受試者則在一個團體中受到熱情的招待和接納。第三組受試者，只需向工作人員報告當天早上的活動。然後，這三批受試者要看一段人們不同笑容的錄影，再分辨真和假的笑容。結果，之前受過孤立的那一組人，全都比其他組別的人更能辨識真笑和假笑。Bernstein指出，這些受過孤立的人，因為渴求得到其他人的接受，也不想浪費隸屬某團體的努力，所以變得異常敏感，更善於觀察其他人所發出的社交訊號，然後爭取被認同和接納。

其實，我們不但能憑肉眼分得出別人的真笑和假笑，根據英國樸茨茅夫大學（University of Portsmouth）一項研究指出，當人以不同方式笑的時候，會同時影響聲線。工作人員事先錄下了一批男女回答問卷調查期間的聲音，然後再由另一批受試者單憑聲音去分辨，到底這些人回答問題時是開懷的笑、眼睛不笑的微笑、壓抑的微笑還是完全沒有笑容等。結果受試者都能從聲音中聽得出分別。時勢不好，大家都笑不出來。但是老掉牙一句，愁和笑同樣要過日子，笑起碼令人更長壽，你有多點時間翻本。

風繼續吹 3/12/08 信報

今天的小孩子都知道，地球是圓的，一方面自轉，同時也圍着太陽轉。你問他怎麼知道，他說，從太空船拍回來的照片，不是能看得很清楚嗎？回想我們小時候，地理課本說世界不是一幅平地，而是一個大圓球，接着列舉的，都只是一些環境證據，例如日蝕月蝕。當年尚未有太空飛行，也就不能替地球照一張照片那麼直截了當。不過，儘管地球與太陽系的天象已是昭然若揭，我們仍然說「太陽從東方升起來」、「日落西山」。這些都顯然是錯的；但再想想，如果不是這麼描寫，該怎樣形容太陽與地球的位置變遷？難道說「地球向東方扭轉」、「西山掩日」？有多彆扭。另一個與自然現象有關的描述，也是錯了，但從來沒有人改以「正當」的說法。我們說：「風從東邊吹過來」，事實上，是西邊的空氣稀薄或消失，以致東邊的空氣須移過去填補虛位，也就形成了「風」；所以，更正確的說法是「風由西邊吸過去」。

2005年颶風卡特里娜造成嚴重破壞，風速最高每小時達二百八十公里，死亡人數超過一千八百人，另有七百多人下落不明；全市滿目瘡痍，財物損失約812億美元。自始之後，美國南部各州談風色變。三年後的古斯塔夫，被形容為世紀風暴，新奧爾良市長下令全民疏散；其實它的威力比不上卡特里娜，風速最高每小時「只有」二百四十公里，死亡人數約一百多人，財物損失約83億美元。

香港人對颱風有切膚感受，大風可以將老樹樹幹折斷，不容小覷。李白說：「春風拂檻露華濃」；時代曲唱「春風它吻上了我的臉」，這種縱是輕拂淺吻的舉動，對一些患有痛風（Gout）者而言，亦可會帶來災難。有一位朋友告訴我，腳趾有痛風時，連床單輕輕地蓋上去也會有極端痛楚。痛風的直接成因，是尿酸在關節地方沉積結晶，這情況源自肝細胞用來代謝嘌呤為尿酸的酵素（酶），在一個酸性的環境下失去功能。有一個叫秋水仙（Colchicine）的藥，能幫助身體產生乳酸（Lactic Acid），於是也就能減低血中的尿酸。不過，秋水仙毒性很高，另一個說法，是它的治療指數（Therapeutic Index）太低，毒性劑量太貼近有效劑量，重複服用，會產生聽覺方面的不良副作用，破壞耳中毛細胞接收聲音的功能。不過，醫生在衡量利（治療痛風）弊（可能失聰）之時，認為偶一為之，副作用還可以忍受；因此，秋水仙在目前是最通用、說是能「治本」的痛風藥。其實，有一個補健食品，來自桑子，其中含有一個叫桑酮（Morin）的天然成分，能直接干擾肝細胞製造尿酸的酵素（Xanthine Oxidase, J. Pharmacol. Exp. Ther., Vol.316, pp.169-175）。所以，與其服用或會令人失聰的秋水仙，倒不如飲一杯桑子汁，或服食桑子的提純精華。